为什么国产剧里再无穷人,只剩穷鬼?
是时候该正视他们了。国产剧失踪人口。
你一打开电视,他们就像**一样,呲溜呲溜地全溜走了,怎么也找不见。
他们是谁?
穷人。
谁是穷人
没有夸张。
看这个星期刚出炉的微博2019年电视剧大赏榜单。
前20名中,7部是古装戏,10部是偶像剧。
看这些打扮,穷哪轮得上他们。
身份从老板,到富二代、电竞领队。
承认吧。
国产剧早已经不在我们的频道里。
或者,假装还在我们的频道。
比如一部热播新剧,宣传中说是——
“聚焦都市热点话题,呈现‘90后’多面群像”。
90后的你,做好共(柠)鸣(檬)的准备了吗?
讲述王子文饰演的家庭主妇,离婚后遇到张鲁一饰演的男主,40岁单亲父亲。
职业:律师。
住宅:上海高档小区精装独栋别墅,目测面积:250-300㎡。
预估价格:1500-2000万/套。
女二,女主闺蜜,29岁单身女性。
职业:都市白领。
住宅:看似装修老旧,实则上海近外滩精装江景公寓,目测面积80-100㎡。
预估租金:10000-15000/月。
女主呢?
更惨。
你看她竟然住的是平房,也太穷了吧——
△ 这容积率,这绿化和湖景,Sir预估不出价格
是的。
你刚刚看到了90后的群像。
再看看你的房子,还不该焦虑么?
我就喜欢每天下班看十分钟这种人人都住在五亿大豪宅的无脑青春剧
叫人觉得啥都不用想,啥钱都好挣别说这只是一部剧的悬浮。
国产剧的“穷人迷惑行为大赏”比比皆是。
《我的真朋友》里在沪务工的杨颖,工资税后2000-,信用卡欠款5000+。
穷得揭不开锅了。
她只能寒酸地生活在上海一套精装一室一厅里。
《极光之恋》的关晓彤,家里欠巨债,母亲昏迷急需手术。她只能一边卖唱、洗盘子,一边逐梦演艺圈。
然后……
穿着当季大牌,和富二代读同一个学校。
《恋爱先生》的江疏影,归国一年的职场小白,试用期工资8000。
住的北京三环内精装公寓,开30万+的车。
关键是,Sir都想不通她是哪来的钱上牌的。
甚至,就连那些比较优秀的,现实题材的国产剧,也未能免于以穷为名的低调炫富。
今年Sir夸过的《小欢喜》,剧情让人很有共鸣。
三个家庭,代表不同的阶层——
季家,体制内官员,又有殷实的家底,初到海淀租住酒店,标准起码4星起。
乔家,父亲是企业家,资产打底码几千万起,四套学区房收租,每套租金一万起。
方家,企业中高层领导,准中产阶级,住的也是1千多万的北京学区房。
按理说,方圆一家已经算是财力最不济、最焦虑的了。
然而即便这样,他们也在北京城区也有一套近百平米的大三居。
虽然方圆的父母焦虑着他们的焦虑。
但北京户口,北京有房,仅凭这两点,就已经令社会上的大多数人望尘莫及。
国产剧的视角下沉,止于中产。
没穷人什么事。
更不要说真正的底层。
有人或许会说:我的生活已经如此艰难,累了一天下班回家,只想看点光鲜迷人的安慰剂。
但,穷人的故事,就理应弃之如敝履吗?
明明,我们也曾看得津津有味。
谁记得穷人
和当下国产剧的粉饰不同。
那些被追捧的海外剧,往往穷得光明正大。
《无耻之徒》的加拉格一家,四处收集商品打折券,全家出动偷粮食,连卫生纸都要拿公家的。
穷,不穷志气。
《请回答1988》欠下巨额债务的德善一家。
地下室蜗居了二十来年,余晖被同学起外号“半地下”,德善过不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生日。
穷,但不穷人情。
感觉我们当年在双门洞玩得多开心
度过了美好的岁月而我们从小看的电视剧,原本也是穷人的天下——
大家不分你、我、他的市井百态。
酸甜苦辣,有滋有味。
比如20年前热播这部《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在Sir眼中至今是我们平民生活剧的巅峰。
国产剧中再难看到这样的场景:
一个老太太,五个兄弟姐妹,挤在了两间小平房里,转个身的难度堪比体操动作。
这也敢叫“幸福生活”?
扮演张大民的梁冠华这么说:
只要能看着孩子吃奶,看着媳妇吃炸鸡,看着妈妈吃冰,就很好了。这就是他人生中的三大幸福。
愿望,再朴素不过。
生活,却关关难过。
遭遇下岗浪潮,心中的出国梦碎,突如其来的生离死别......
但Sir印象最深的。
还是那,中间“长”着一棵树的自建房(为盖新房,空间有限,无奈只好将树也圈进了屋子里)。
和大民那张笑脸。
它们,都是这拥挤、狭小穷苦生活中,挣扎而出的希望。
最后一场戏,太令人难忘。
经历过起起落落,见证了生老病死的一家三口,爬上自己房子的屋顶,欣赏着属于他们的景色。
小儿子问突然问道:“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张大民笑着说:“没意思,也别死。”
一段玩笑话,让Sir回味了太久。
有人枪毙你,没辙了,你再死
死就死了
要是没人枪毙你,你就好好地活没辙了,死就死了。
还有辙,就好好活着。
那句“平平淡淡才是真”的背后,是有人抗住了生活摔打,有人看透了生离死别。
正像朴树唱的那样,“人如鸿毛,命若野草,无可救药,卑贱又骄傲”。
谁消灭了穷人
以前在电视里看到一个穷人,我们会迎上去,听他聊聊咱老百姓的故事。
现在呢,你也许会掉头就跑。
因为没有了穷人。
只有穷鬼——
《欢乐颂》里,樊胜美身后的家人们,巧取豪夺、茹毛饮血。
《都挺好》里,那个为了挤出一笔钱,卖掉女儿房间的偏心母亲。
看到了么。
贫穷是“他者”,是“敌人”,是会从暗处缠住人的鬼。
唯独穷的不会是“我”。
穷人的消失,从我们不自觉的抵制开始。
2001年,《十七岁的单车》入围柏林电影节。
却因为在北京胡同里取景,被批为以脏乱差丑化了中国形象。
贾樟柯的《小武》《站台》《三峡好人》,几乎每一部,也会引来相似的争议。
穷,是过错,是丑陋。
是有待加以净化的不光彩一面。
唯独难以承认,穷是我们周遭的真实,是无孔不入的风声。
当影视剧中的穷人已经销声匿迹的时候,我们几乎就只能在纪录片中相遇了。
全都是不期而遇。
医疗题材的《人间世》。
肾移植成功,醒来后还顾不上喜悦,对妻子说的第一句话是——
还有钱没?讲述生育的《生门》。
面对可能有缺陷的早产儿,爸爸挣扎后考虑要不要放弃——
我就是怕人财两空这样真实的穷人,这样紧迫地为生活挣扎的穷人,锋利地划开了国产影视剧和纪录片的分界线。
你或许可以将穷挡在门外,护住一份岁月静好。
但它总有防不胜防、乘虚而入的时刻。
尤其是在生、老、病、死……
它让人来不及补妆。
穷得那么真实。
回到我们精致的国产剧。
还记得Sir开头那句话吗:你一打开电视,他们就像**一样,呲溜呲溜地全溜走了,怎么也找不见。
“**”是蟑螂。
来自《寄生虫》。
这部击中全世界痛点的电影,说到了穷。
富人们,住在地上的城堡中。
大气的设计,宽敞的房间,和撒满阳光的庭院。
“虫子们”,住在底下的阴沟里。
潮湿、阴冷、脏乱差,少见光明只有黑暗。
对比,真残忍。
可最残忍的是什么?
是暗室中那一线讽刺的“光亮”。
“虫子们”总是看着墙上的贴画,幻想着自己成为“主人们”,过着地面上的生活。
这不就是我们的“现实折叠”的隐喻——
为什么你看不到穷人?
因为聚光灯所至,是富豪体面宽敞的豪宅。
不体面的人,自觉地钻到了他们的洞穴中。
他们自觉地把真实的自己折叠过去。
只留下想要的那一面朝上。
观摩着。
观摩着。
在地下室里忘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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