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弑杀天皇，她成了日本第一位身份确凿的女帝

心尊门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国家人文历史”（ID：gjrwls），日本通经授权发布。注：封面为女星石原里美饰演的孝谦天皇，并非本文主角。

日本历史上，曾有数位女天皇。其中，推古天皇是日本第一位身份确凿的女天皇。鉴于其女帝第一人的身份，我们可回溯到她即位前的政治局势，由此展开对女帝诞生原因的探索。



推古天皇

在从6世纪前半期的继体朝至钦明朝期间，大和王权的职能组织——部民制的基本框架确立，氏姓制度开始施行（例如物部连守屋，“物部”为氏，“连”为姓，“守屋”为个人名）。钦明朝期间，作为对日本提供军事援助的回馈，百济将佛教传入日本。钦明天皇去世后，他与宣化天皇之女石姬皇女所生的皇子即位，即敏达天皇。
敏达天皇即位后，诏令物部守屋留任大连，并新任苏我马子为大臣。这一时期，留任大连一职的守屋氏的政治势力应处于上风。
接着，敏达六年（577）设立“私部”。而恰好在此前的一年，额田部皇女(之后的推古天皇)被册立为皇后。“私部”的设置，不仅巩固强化了后妃的地位，同时还推动了后宫组织的整治和完善。



另外，“壬生部”（亦写作“乳部”）是为专门供养皇子、皇女设置的机构，与私部也有一定关联。它设置于607年（《日本书纪》推古十五年条），稍晚于私部。抚养皇子皇女组织的确立，反映出宫廷组织机构正日益走向完善。
敏达天皇去世后，即位的是用明天皇。用明天皇是钦明天皇与苏我稻目之女坚盐媛所生的长子（大兄皇子）。在此，以苏我氏为母的天皇第一次登上了历史舞台，苏我氏的势力终于凌驾于物部氏之上。
用明二年（587），用明天皇罹病（可能为天花），向文武百官表明了皈依佛教的愿望。物部守屋和中臣胜海双双反对，苏我马子则表示赞成。此后，苏我氏与物部氏之间的矛盾终于发展为武装对峙。
用明天皇逝后，继而即位的是用明天皇的异母弟——崇峻天皇。即位后，崇峻天皇诏令苏我马子留任大臣，但没有设置大连一职。自此，大臣大连制消亡，大臣一职独存。崇峻朝时期国内政治平稳，未发生重大事件。而就在这一太平时期，据说某日宫中进献来一头猎于山中的野猪，崇峻天皇口出不逊，借山猪对苏我马子指桑骂槐《日本书纪》中的相关记载为：

“五年冬十月癸酉朔丙子，有献山猪，天皇指猪诏曰：‘何时，如断此猪之颈，断朕所嫌之人。’多设兵仗，有异于常。”

听闻此事后，苏我马子便着手筹备暗杀天皇的计划，他诈称举行“进东国之调”的仪式，命令手下的东汉驹借机杀死崇峻天皇。当时日本惯行的是终身王位制，禅让方式还未被采用。要迫使天皇退位，唯一的方法就是弑帝。
崇峻天皇被弑事件恐怕是史上绝无仅有的。从政治影响而言，王权在这一时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巨大政治危机。继钦明天皇去世，其子敏达、用明、崇峻三兄弟相继即位之后，同代皇族中就再也没有可以继承皇位的男性后嗣了。



崇崚天皇陵墓

那么，在天皇被弒这一异常的政治形势之中，历史的齿轮是如何转动的呢？

1
崇峻天皇暗杀事件后的皇位继承者
就当时群臣的情况而言，有一个重要的事实横于眼前，即弒帝事件的主谋——苏我氏的力量是他们无法忽视的。如果沿袭6世纪以后的皇位继承法，理应按照“生母为尾张氏或苏我氏的天皇，其子嗣无皇位继承权”来行事。然而，进入苏我氏的时代，事情就很难再遵循惯例了。
当时皇位继承条件中还有一个年龄限制的问题。在持统天皇以前，除了武烈天皇10岁、安宁天皇（缺史八代中的天皇，其真实性存疑）29岁即位以外，天皇的即位年龄都在30岁以上。以下所列数字为大致年龄。从继体天皇到持统天皇，他们的即位年龄如下：
30~40岁钦明（31）、敏达（35）、推古（39）、舒明（37）40~50岁用明（46）、崇峻（45）、皇极（49）、天智（43）、天武（44）、持统（46）50~60岁继体（58）、孝德（50）60~70岁安闲（66）、宣化（69）、齐明（重祚62）

崇峻天皇被暗杀后，钦明天皇的皇孙一代就成了有力的皇位继承人选。首先是敏达天皇第一位皇后所生之子——押坂彦人大兄。他应当是用明天皇时期的太子。但是，用明天皇当政时间仅为两年，用明天皇去世后，押坂彦人大兄是否仍为太子尚待考证。原因在于，押坂彦人大兄不是苏我氏系的皇子，而这种出身是难以得到苏我氏支持的。

其次有竹田皇子，他由敏达天皇与后来成为皇后的额田部皇女所生。再者还有用明天皇之子——厩户皇子。也就是说，共有三人可继承皇位。三人中，押坂彦人大兄和竹田皇子在用明二年（587）物部守屋举兵时，曾被举兵响应物部氏的中臣胜海施术诅咒。由此可知，他们是极具竞争力的皇位继承人选。

关于崇峻天皇被暗杀时三人的年龄，除厩户皇子被推断在19岁左右以外，其他二人情况不详。关于竹田皇子，如果他是额田部皇女在18岁成为敏达皇后以后所生，那么他的年龄应在17岁以下。而押坂彦人大兄如果是敏达天皇册立的第一位皇后所生，那么年龄应在18岁左右。但他也很可能出生于母亲被立为皇后之前。然而，押坂彦人大兄在《日本书纪》用明二年四月条之后便销声匿迹了，他极可能死于崇峻天皇即位前后。



《日本书纪》书影

虽然不能确定三人的年龄，但三人很可能都在30岁以下。并且，从皇室系谱来看，厩户皇子的生母是穴穗部间人皇女（用明皇后），竹田皇子生母是额田部皇女（敏达皇后），二者都是苏我系的皇子，只有押坂彦人大兄例外。如果按照群臣推举天皇的惯例，那么毋庸置疑，苏我系的皇子最具得天独厚的优势。

2
推古天皇即位
在这样的政治背景下，登上皇位的却是推古天皇，这是怎么回事？
钦明天皇面对群臣奏请其即位时，回应道“余，幼年浅识，未闲政事。山田皇后，明闲百揆。请。就而决”，不但提出了自己年龄尚轻的问题，还向群臣举荐了安闲天皇的皇后——春日山田皇后。
但是，春日山田皇后执意回绝了即位的举荐。于是钦明天皇才即位称帝。如果这段记载属实，那么这就意味着一个先例的诞生，即曾为皇后的女子被列入有力的皇位继承人选。
如上所述，由于存在即位的年龄标准，厩户皇子、竹田皇子、押坂彦人大兄三人都达不到30岁以上的即位条件。假设由年轻的后嗣即位，那么对其而言，要打破弑帝事件之后的政治困局无疑是一条艰险之路。并且，弑帝事件的主谋不是他人，正是苏我马子。在选立新帝的群臣中，苏我氏的势力是占有绝对优势的。那么，新帝人选自然必须与苏我氏之间拥有紧密而坚固的纽带。



电视剧《圣德太子》剧照

另外，之前的研究已指出，推古天皇即位是为了避免有力的皇位继承者之间发生争斗。弑帝事件发生不久后的政局面临危机，同时又有几位年轻皇位继承者并存。因此，当群臣推举新帝之际，理所当然会要求天皇人选具备能够处理好这一局面的资质。
接着，我们再将目光投向当时额田部皇女的政治动向。首先，围绕她发生了以下事件。其夫敏达天皇去世后，觊觎皇位的穴穗部皇子在敏达天皇的殡宫企图对额田部皇女实施强暴（敏达十四年八月条、用明元年五月条）。这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之事，其原因可能是穴穗部皇子想通过与正在为敏达天皇守灵的额田部皇女发生肉体关系为自身赢得即位的有利条件。
而且，穴穗部皇子或许判断额田部皇女是新天皇推举环节中的关键人物。
之后，额田部皇女参与了刺杀穴穗部皇子的行动。接着，她又在物部守屋被斩杀、用明天皇早逝后，协同众臣将崇峻天皇推上了皇位（崇峻元年八月）。就这样，原敏达天皇的皇后——额田部皇女在敏达天皇逝后，与苏我马子携手合作，扮演了一个重要的政治角色。
之后，在以苏我氏为首的群臣拥戴下，额田部皇女登上了皇位。

3
推古天皇的人物特点

推古天皇原先被称为额田部皇女。这一名字的由来，抑或源于她曾被额田部抚养的身世，抑或因为她对名代即额田部部民的所有权。
额田部氏是一个以额田部丘陵为据点的豪族。额田部丘陵位于奈良盆地的中央、飞鸟川和富雄川交汇处附近，处于斑鸠寺（若草珈蓝）和斑鸠宫所在的斑鸠地区的东南方，在它与斑鸠地区之间是川流不息的富雄川。额田部氏在外交方面也十分活跃。
由名称可知，推古天皇与额田部氏族之间渊源颇深。
钦明三十二年（571），额田部皇女被之后的敏达天皇迎娶为妃；敏达五年（576）皇后广姬去世后，她被册立为皇后。从她在敏达天皇去世后活跃的政治行为来看，她在敏达去世前就已经行使了一定的政治权力，这一点在上文中已有叙述。



电视剧《圣德太子》剧照

不过，关于皇后政治权限的具体内容，目前尚不明确。可列举的史料都来自推古天皇以后的时代。例如关于天武天皇的皇后——鸬野皇后（之后的持统天皇），史书记载“皇后，从始迄今佐天皇定天下，每于侍执之际，辄言及政事，多所毗补”（持统称制前纪）。另外，天武天皇晚年罹病时，下诏“天下事，不问大小，悉启于皇后及皇太子”（朱鸟元年七月），持统天皇就是基于这一诏书来号令天下的。而额田部皇女的言行事迹，可以看作这段历史的前史。
如上所述，推古天皇即位的第一要因，是钦明天皇皇孙一辈的男性继承人都年纪尚轻。推古天皇与非苏我氏系的敏达天皇诞有竹田皇子。然而，似乎因为竹田皇子体弱多病，推古天皇即位后，厩户皇子被立为太子。
这一时期，太子之位不会随皇位的更迭而每每重新册立。册立厩户皇子，大概是考虑到推古天皇去世后的情况而做出的人事安排。但事实上，厩户皇子在推古天皇在世时便撒手人寰了。于是，历史的轨道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此外，推古天皇还将她的女儿分别嫁给厩户皇子、押坂彦人大兄以及田村皇子（舒明天皇），期望以皇女为媒介来为下一代男性皇位继承者保驾护航，其思虑可谓深远而周到。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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