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山东男孩的春节焦虑

心尊门

今年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很早就回到了山东农村的老家来等待着过年，越长大越觉得过年没有什么意思，但是对于一个山东男孩来说，又生在农村，没有办法不回家过年。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不回家，只是说，从小受到的教育观念就是这样的。春节作为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尤其是山东人，还是个山东的农村孩子，这种传统，在一定意义上象征着一个家庭的和谐程度的，除非是有什么非常重大的事情，不然不回家过年就像不结婚生子一样不孝。
回到家里以后，身边的一切都和小时候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最大的变化就是：你再也回不到之前了。
作为一个山东男孩，普遍非常焦虑，尤其是到了适婚年龄，而且工作不稳定，还没有对象，过年就相当于是“漫长的强X”。那种滋味，那种屈辱，别人是体会不来的。


Chapter.1
小时候问成绩，长大催结婚


对于我来说，今年回家里来最要命的就是要忍受亲戚这山那山的盘问，至于你取得的成绩，他们压根就不在乎（虽然我真的什么成绩都没有取得）。他们只在乎你有没有领对象回来过年。
对于领对象回来过年的山东男孩，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是有多么的羡慕，自从大学毕业以后，要是有对象的还好说，要是没有对象，刚一毕业恨不得就让你从学生生活当中走出来，适应被催婚。我刚毕业那年是有女朋友的，被家里催着带回来过年，还能够以“年龄太小”为由搪塞过去。但是现在女朋友也没有了，这个问题就再次被提及了：
“啥时候领回来过年？”
从小就在这个村子里面长大，村子又不大，今天谁谁谁家领回来了媳妇，明天谁谁谁当了爸爸，在村里人眼里，这都是非常“成功”的，毕竟对于一个“传统家庭”来说，带女朋友回村，可比你在外面挣了多少钱重要多了，就算你挣上几百万他们也是不在意的，只要你没有对象，人家就会说“啧啧啧，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哦？”
我曾经在上大学的时候，被村子里的一个大爷说着要赶紧找对象，不然我家又没有多富，我长得也不怎么好，不然等再大一些就不好找对象了。
最后一句话戳了我的心窝子“我们老刘家的门里可是没有打过光棍的。”好嘛，我那个时候才20岁就已经开始盘算我会打光棍了。过年的时候更甚，你跟着去拜年，这家的亲戚问一句“有对象了没？”那家问一句“长得好不好看？”
所以我有女朋友的时候直接就带着她去各家亲戚都走了一趟，那个时候我是非常自豪的，领着她，就像在说：“看！我多牛！媳妇领回来了，还挺漂亮的！”
但是一旦分了手，人们是不会在乎你受没受伤，缓不缓的过来，还是在心里盘算着：“没有对象的村娃子没出息。”
前几年我跟同学聚会的时候都是谈天说地，现在坐一起也是问问找没找对象，什么时候结婚。当年跟发小一起放鞭炮的兴致都没有了，凑在一起一边烤着火一边说：“你身边有合适的给哥说一个？”
“要啥样的？”
“啥样的都行！腚大点的吧，能生儿子！”


Chapter.2
不是公务员事业编都是没工作
山东人酷爱求“稳”，所以公务员和事业编成为年轻人工作的首选，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个毕业就在北京的同学，每次给家里打电话都会被问：“啥时候回临沂？”
“过几天放假就回去。”
“我是问你啥时候回来买房子娶媳妇！”在北京，家人也不会炫耀。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呢？无非就是城市大一点，消费高一点，回到第一点，不还是没媳妇，第二点就是没有一个稳定的工作。
本来在北京月薪三万，硬生生回来托关系进了一个月薪五千有五险一金的所谓的事业编。房贷4700，工资五千，过得还算“可以”，至少是事业编啊！过年的时候吧，只要是山东人，尤其是山东的男孩子，无论做什么工作，那就得往“好”了说，往“稳”了说。人家问我做什么工作的，我都说是媒体相关。
他们都觉得是在电视台，觉得特有出息。
尚且能够有非常多的精力来应付这些根本就摆脱不掉的问题，你看到他们应接不暇地嗑瓜子也会烦掉的。你要是实话实说工作不怎么好，他们就会说一句：“哎哟哟，当初给你介绍的那个工作你不愿意，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洋洋得意的劲，看的实在太多了，听到这句话，就像小时候听到她说：“我们家国栋又考了500多分，不行不行还是得继续努力啊！”但是我想着初中的时候好像总成绩应该是在1000分往上的吧，但是大家都是同命人，有什么介意的呢？
工作好不好不说，只要跟稳沾边，说就完了，就算你是个大老板，也不敌吃铁饭碗的在村里混的自在。


Chapter.3
挣钱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说别的，现在山东农村的孩子回家去拒绝相亲谈恋爱的借口基本上都是“没钱”。我之前跟我妈说我要晚几年再结婚，现在没钱，怎么养家糊口，怎么给孩子买奶粉。那个时候，我妈就总是说：“人啊，挣钱啥时候是个头啊，挣多少算多，不能让钱给难为（山东方言）了。”
是的，他们是知道那个滋味的，就算没钱，我们这一代人不也照样长大了么，那个时候连奶粉都没有的，我就靠着我家养了几只鹅下蛋才长这么大的信不信？
孩子怎么养不是养？
其实他们是不会懂的，一家子人还养不起一个孩子么？养得起，但是这样靠着全家人来养孩子，真的是可取的吗？对于很多像我一样不愿意结婚生孩子的男孩一样，不是不渴望家庭，不是不想结婚生子，而是有时候真的没钱挺难堪的。
我想跟我前女友复合，我前女友也同意，但是到最后一步的时候我还是犹豫了。我买不买得起青岛的房子？我没钱怎么来回奔波谈异地恋？可能大人觉得没什么，但是作为一个男孩子是有自尊心的。
不想花家里的钱，也不想花别人的钱，自己辛辛苦苦挣出来的拿在手里才是真的“有钱”。
所以他们总会不遗余力地想要你赶紧结婚，然后生个孩子给他们养着，可说到底，这到底是你的孩子还是他们的孩子呢？你说不明白，他们也说不明白，或许只是他们也想要个孩子，但是过了年龄，所以只能在你身上实现这个愿望了。
前几天我跟我发小进城，我问他不打算找个对象吗？他说：“现在只想着挣钱，结婚还晚不了。”
我竟然脱口而出：
“挣钱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Chapter.4
没有了期待，也没有了念想
小时候过年可以穿新衣服，可以吃好吃的，从腊月23过小年开始，一直到大年三十，总有忙不完的事。炸年货，蒸发面馒头，赶大集买菜，还有去姥姥家送年，一系列的事情很充实。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什么东西都靠买，买来的年，根本不能叫过年。
在村子里过年的时候，我妈还象征性地炸点年货，其他东西就基本都靠买了。而对于我来说，过年的时候穿什么都一样了，就算是前年买的衣服，套上也没人在乎你穿的是不是新衣服。
小时候喜欢走亲戚是因为有红包可以拿，虽然那个时候也没有多少钱，虽然最后还是被爸妈要过去说：“我们给你保存着”，但是还是不一样的。
现在，作为一个到了年纪的山东男孩，走亲戚只会是一场又一场接连不断的折磨。前几年我不怎么喜欢走亲戚的，毕竟还是觉得有点不愿意，但是今年家里买了车，到时候也得开着车充当个司机出门了，就算不当司机，也会被爸妈拉着出去，让别人看看：“车买了，房子也买了，就还差个媳妇，他婶子你看着有合适的给介绍介绍！”
行，一个山东男孩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也有了一个鄙视链，而在最顶端的就是那些早早结婚有了二胎一男一女还能挣钱的主，而接下来就是有对象的，然后是有钱的，最后像我这样的占了大多数，虽然家里都给添置好了，但是总觉得自己和他们想的不一样，就算说，能说出来个什么呢？
过年，总归是快乐的，但是对于一个山东男孩来说，过年就是活着的“鬼门关”。


Chapter.5
年不属于我这种不爱说话的人
我小时候是非常“寂寞”的，所以一直都是性格内向的人，但是过年又偏偏属于热闹，所以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过年又有了很多不一样的焦虑。
小时候跟着家里人出去串亲戚我基本上都会躲在我妈背后，我妈让我干什么我干什么，就连最基本的叫亲戚，我都得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的那种，虽然现在好多了，但是看到一些大场面的时候我还是会打怵。
现在过年不一样了，小时候我还能跟着我妈，但是长大了我就得跟着我爸了，吃饭的时候大家也都知道我们山东人喜欢分桌，一桌是女人唠嗑用的，一桌是男人喝酒用的，作为一个刚刚成年没多久的人，不能去女人那桌，而且还必须留在男人这桌满酒，毕竟是最小的那个。


不仔细研究酒桌上的礼仪，根本就完全没有办法博得大人们的满意。
会说话的人总是能够受到大人还有老人的喜欢，而像我这种木讷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人，在酒桌上只会是想钻到老鼠洞里去的。一杯酒要倒满了不愿意，倒不满就是不尊重，别人都放下了筷子，你还攥着就是不礼貌，站起来伸向你想吃的菜那就是“大逆不道”。
你能够吃的永远都只有你面前的这盘花生米。
而且他们是不会在乎你喝不喝酒的，就算你喝酒过敏容易猝死，他们给你倒上了，你也得一饮而尽，不然就是瞧不起他。作为礼仪之邦的山东，这些“规矩”已经多多少少给我们这一代的年轻人留下阴影。
那些过得圆滑会“办事”的人从来不愁酒桌，而我，只能再接受几年“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历练才能成长为“会说话会办事”的好青年。
可是这样的年，一点都不自在。


Chapter.6
尽管如此，年还是要过的

就在腊月25这一天，我跟我妈找了个算命先生去算了算我的八字。
先生说我是山头火命，又是属猪（明年本命年，要穿红秋衣秋裤，但我就买了一条红内裤，希望别掉色），基本上一生的财运是有的，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就是说我不会一夜暴富，这个对我打击还是挺大的，毕竟我每天都想买个彩票中个几百万。
先生还说我不会早结婚的，得到30岁以后结婚，婚姻才好（我过年之后虚岁25，还有五年）。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要么是结婚特别早的那种，结婚证都办不了就结婚了，要么就是很晚才结婚。那些一毕业就结婚的，往往都是从早恋，然后到了毕业就搭一块过日子了，而我这种上学的时候没谈几次恋爱的人，那个时候可是光想着要“提高成绩”了，再说那个时候家里也说：“谈恋爱影响学习”。（归根结底是丑）
后来毕业了家里人又怪没有早点谈个恋爱，现在就有孙子抱了。
其实恋爱和不恋爱都是一个人的命数，是两个人的缘分吧，能够等得来的就是可以幸福的，等不来继续等就是了。但是如果因为怕回家接受他们的唠叨就不回家过年是万万不可的。
在跨年夜刚过的那几天我有非常浓烈的愿望想要去远方自己一个人过年算了，但是后来我才想到，家里只有我爸我妈，本来就是分隔三地，要是过年都不能在一起，那要这个家干什么呢？
去算命的时候，先生说我是要“躲春”的，就是要在立春的这一天，不见我爸妈。但是今年立春那天正好是年三十，我还是想和家里人一起过年的，所以就往后推了推。
有时候，年对于一个中国人来说太重要了，对于一个山东人来说更是，更别说一个山东的农村男孩。其实你没对象，没房子没车，又怎么样呢？那些人前显摆的东西，对于爸妈来说真的没有那么重要了。
就算他们催着你恋爱，催着你结婚，也是想你能够早早地有个依靠有个家，你能幸福了，比什么都重要，我想这才是他们心里所想的吧。所以就算是怕催婚怕相亲，但是别以这个为由不回家过年啊。
他们可是做好了热乎的饭菜等着你呢，或许门前的那对喜庆的红灯笼还等着你去帮忙挂上。
过年，得有你在才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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