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且不说罗曼·罗兰的这本小说,因为这是他在1902—1912这十年陆续的写成的,就以二十年代新兴的艺术来看的话,照样面临着类似的问题。这是我研究早期电影的发现。如果从政治角度来看,这是一个必须要关心的问题,就是怎样来处理都市里面的劳工,广义上讲就是都市里面的群众。到了二十年代,你如果再讲欧洲都市里的群众,就没有办法用波德莱尔或者本雅明眼中的波德莱尔的那种讲法——大家知道波德莱尔的诗《巴黎的忧郁》,我们满脑子装的都是本雅明写的那种名文,像《波德莱尔: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等等。也就是说,一个知识分子与都市里面的群众的关系,他既是群众的一分子,又脱离群众,他与群众有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可是波德莱尔对群众是一种诗意的描写,没有尖锐的政治性,更没有革命性。但是群众这个形象,在法国历史上是非常重要的,法国大革命就是群众冲进了巴士底监狱。所以法国“年鉴学派”写的一些重要的书讲法国大革命的时候一定要提到群众的问题。有一本书就叫做《巴黎的群众》。这个群众,这个法国大革命的传统,到三十年代又被重新带回来,被三十年代“左翼”文学奉为经典。根据另外一位英国的学者乔治·鲁德(George Rudé)写的《法国大革命中的群众》(The Crowd in the French Revolution)这本书,他特别提到这个问题,他说其实不要以为群众、革命、社会就和早期的现代主义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说绝对是有关系的。因为当你讨论如何用艺术来表现一个新的现象,比如群众的时候,你要用什么技巧,这个技巧就变成了avant-garde(先锋意识、前卫意识)。这个怎么联系呢?根据他的说法,他说前卫艺术里面有几支早期的意大利超现实派,追求未来主义、达达主义的,甚至于德国的表现主义,特别是法国的超现实主义,他们最喜欢写宣言,每个人都在写宣言,每个人都在表现,那些艺术家们画宣传画,开展览,他们把艺术在公共领域的表现或表演变成了一种实际的行为,变成了他们的社会行为,来影响或打倒当时的中产阶级。当然avant-garde的大部分艺术家和群众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写的也不见得是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