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边过年的习俗，都要回老家。
所谓老家，从市里开车开两个小时到镇上，再从镇子上开过一条泥洼地的路七晕八颠地到村里，到了村里没准还要再进个湾才能到目的地。那里住了很多老人家，多是我爸爸的爸爸的堂表兄弟姐妹那一代为主，以及他们那一支的儿女子孙，平常不太走动，但按照当地礼数，农历新年必须要赶去拜见一回。
其实到了我们这一辈，彼此都不认识了。于是，我突然之间多了一大堆五服内的堂表兄弟姐妹，在我妈的眼神示意下，我只得乖乖地挨个儿喊着“大堂哥”“五表妹”“三堂姐”……每到这个时候，总觉得自己是刚进宫的秀女。。。
这种聚会，说是宗族大家庭，但血缘过了三代，辈分都算不清楚，亲情早已淡漠，无非是满足了一些人的展示需求罢了。
某年，我爸爸的爸爸的表哥的女儿，算是我远房堂姑吧，她儿子也和我一样在北京上学，毕业了之后家里安排到了上海工作，还娶了一个上海本地媳妇。这事着实让我远房堂姑得意了一阵，拿出多年积蓄帮她儿子在上海买了一套别墅。
那年，我刚跟着我爸妈到老家，她就开始借着关心我的名义，跟我妈开始聊天：“哎呀，你闺女儿还在念书，在哪儿啊？”
我妈：“也在北京呢。”
她：“哎哟，可惜她哥哥毕业了，之前怎么不说呢，不然还能照顾一下呢。”
我妈：“哈哈，是这么说，可惜了。”
她：“在哪个学校呢，我家儿子在xx大学。”
我妈：“哎呀，好像和我女儿本科学校很近的，对吧？”（我妈暗示我出来顶住）
我：“嗯，我本科在民大，离哥哥的学校不太远。”
她：“哦哦，以后要多交流啊，去上海了找你哥哥玩。”
我：“好的好的。”
她：“你哥哥今年要结婚了，我们刚掏了钱帮他在上海买了一套别墅，你以后去啊，就住你哥那。”
我：“哇。”
堂姑眉飞色舞，享受着我羡慕的眼神。
本来吧，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可她偏不，还要接着聊：“你要留在北京还是回来啊？”
我：“我还小，等以后再说吧。”
她：“不小了，这种事要早打算，赶紧让你爸妈帮你把房子买了。你哥哥那个别墅才买了半年，地段就涨了不少。”
然后她就开始怎么选了那个别墅，花了多少钱准备装修啊，说了好一会儿，说完了还问我妈：“给你女儿买房的钱准备了多少了，能凑一套就先下手买啊。”
我妈捧着场：“哪有你们那么厉害啊。”
我就看不下去了，笑眯眯地说：“对啊，姑姑你们太厉害了，随随便便就给哥哥花几百万，我前几天发了篇小说，拿了800多稿费，就给我妈发了200块红包，她就开心死了。”
我妈一会意，接着我的话茬：“她主意大，说以后什么事都不用我跟她爸管，我们就在浙江养老啦，她爱去哪儿自个儿折腾去喽。”
这话说完，周围的亲戚都纷纷夸我独立懂事有孝心，我堂姑一怔……
本来到这里也可以结束了吧，可她还是偏不。
她：“再大也是小孩子嘛，家长还是要看着点，你家女儿那研究生毕业都25嘞，对象有伐啦？”
我妈：“对象慢慢找，看缘分啊。”
堂姑：“女孩子不能等缘分的，你们要上点心啊。”
我妈：“还要读两年书，不着急的。”
堂姑：“一般学校的研究生，读出来也没什么大用，你女儿在哪里念的啦？”
我妈：“在北大。”
堂姑又一怔，话锋一转：“女孩子学历太高，不好找对象，博士就不要念了啦。”
我妈：“随她喜欢。”
堂姑：“我看呀，今年就可以看起来了，对象啊，还是要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不然以后嫁得太远了被欺负，娘家都帮不到的。”
此时我心中已经mmp了，碍着对方是长辈，不好发作，正准备转身离开。
我妈突然彪了一句：“我这个做娘的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啊。”
堂姑见到我妈口气一转，终于有点不好意思，嘟囔了一句：“我们也是关心嘛。”
我妈慈祥地看了我一眼：“我女儿长嘎不错，性格也好，以后嫁给谁都是谁的福气，就算不结婚，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开心，一点都不用我们操心。”
我堂姑的表情可以说是五彩斑斓的。。。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我在原地热泪盈眶，觉得平常劝我妈多看知乎果然没错，可以让知乎上波涛汹涌的“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女人不必非得结婚”之类的热题给我妈洗洗脑，一到关键时刻，还是能和我站在统一战线上，把敌人击得溃不成军。
那天的聚会，就开心愉快地结束了。
晚上，我们开车回市里。
我妈突然来了一句：“我觉得吧，你堂姑那人虽然爱炫了一点，但说的话也没错，女孩子嘛，还是要早点看一下对象，不然要被人家挑完了……”
我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
发表于 2020-1-17 13:22:41
发表于 2020-1-17 13:22: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