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路上年轻人欢笑的脸,不知用什么样的心绪对我说:我和你爸二十多年的情分,到最后他看都不看我一眼。 01
母亲要回来的前一天,郑重地告诉我:你记得来接我。在凌晨嘱咐我两次,第二天一早又给我打了两通电话。
她在县城上班,回来也就半小时的车程,母亲将两地形容成「长江头」和「长江尾」:我和你爸现在是隔着一江水,过不去的。
自父母离婚后,家里关于母亲的一切:衣物、化妆品、卫生间的牙刷及洗面奶,瞬间被清空,就连母亲的气息也被那一车行李带走。
母亲的东西不多,两个行李箱就装下了,带走以后,房子却变得空荡荡的。
我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外面是阴天,天灰蒙蒙的,路上的树枝参差萧条,往远眺,直戳入天际,路上行人穿入其中,一点没有过年的气氛。
空气中似有似无的烟火味,从炮竹声绵响的方向传来,提醒着我今天是二十九,离除夕还有一天。
这是父母离婚的第四个春节。
说好九点半我去她上班的地方接她,到了九点,我打电话给她,是忙音,再打过去她接了。兴许是外面的空气太冷,她打着哆嗦说:「我坐班车回来,一年回去一次,不坐你李叔的车,他会不高兴的。」
李叔是乡里到镇上的专程司机,父母离婚的时候,李叔曾经来我家劝过父亲,父亲当时冷冷地说:「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和她在一起的。」李叔脾气好,当时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母亲等到李叔的车到县城已经十点。李叔是个话唠,一上车就喜欢跟人唠嗑,但开车的技术很稳,从来没出过差错。他们应该会聊十几分钟,说说近况。
可她刚上车就给我发消息:我碰到那个女人了,跟我在同一辆车。车上都没人敢说话,都朝我望着,跟看动物园的猴子似的。
母亲口中的「那个女人」,是父亲出轨的女人。她比母亲小两岁,比母亲矮,众人戏谑过父亲:眼光真是差,找的二老婆比大老婆差几百倍。这话曾传到母亲的耳朵里,她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我见过「那个女人」几次,为数不多的都是在春节,她会跟着父亲来我家吃饭,偶尔会留宿。他们在一起四年,一直没有领证。走在路上有说有笑的,像是青春期刚谈恋爱的小情侣。
母亲又给我打来电话,问我有没起床,早上有没吃饭,这些在上一通电话里,我已经跟她讲过。
她仿佛失忆一般,声音高亢,我能够听到电话那头车流中绵延不绝的喇叭声,车厢却格外安静,她应该坐在靠窗的位置,有断断续续的风鼓进她的耳侧。
我如实再回答她一次,她又像检阅似的,将家里的情况详细问过一遍。挂断电话时,我听到她长舒一口气。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过问父亲。
02
这次她回来,是要跟我去亲爷家辞年。
父亲年轻的时候带着母亲在工地做工,当时跟他一起做工有一位郑姓男人,也是夫妻档。父亲跟他脾性相近,两人一直相互照顾,揽上工地的大活都会叫上彼此。
在我出生的第三年,两家结为亲戚。如今父母离婚,父亲长期不务正业,做「砌匠」的活基本荒废,亲爷曾劝诫父亲,「婚离了,日子还是要过的。」
父亲也不以为意,过年回来,在麻将馆里昏天度日。两人关系渐渐生疏,往来极少,路上照面了,也只当陌生人。
虽然两家联络少了,礼数却没有断过。用父亲的话说,「我就算跟他关系断了,你亲爷还是你亲爷。」以致每年春节,我都要抽出一天时间,去一趟他家。
「要是你也断了,那就真的断了。」父亲说这话时叼着一根烟,眼睛眯着,烟雾在他面前缭绕,看不清他的神情。
母亲到时刚过十一点,车在路上堵了半小时。她打电话给我让我到离屋前一百米的路口接她。我问她,「你干嘛不直接回来?」她言简意赅地说,「我不想见到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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